江西南昌,為了三廟合一建南海行宮,寬性法師的十里古寺被拆得只剩下一座山門。京華時報記者李顯峰攝
  【南昌市將另行選址還建“南海行宮”寺廟】新華社記者從南昌市獲悉,由於朝陽新城道路基礎設施建設需要而還建的“南海行宮”,因周邊居民強烈反對,南昌市政府決定在現選址停止建設,並將按照城市規劃和宗教管理規定,另行選址還建。(沈洋 鄔慧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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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鬧出“和尚尼姑同寺修行”的傳聞後,“南海行宮”火了一把。根據南昌市的規劃,西湖區將拆掉2座男眾寺和1座女眾寺,合建為一座寺,並命名為“南海行宮”,以恢復這座千年古剎熄滅了60多年的香火。
  “三廟合一”的願景,遭遇多方反對。首先出面的是三座寺廟的負責人,他們認為,僧尼同寺頗多尷尬,最重要的是,重建應考慮到三座寺廟的獨立性。反對者還有“鄰居”,三個即將入住的小區,與南海行宮的選址隔路相對,眼看過去規劃圖紙上的綠地將變成寺廟,業主們提出強烈質疑。
  外界的爭議,令“三廟合一”項目一時擱淺。南昌市佛協會副秘書長丁叔民說,僧尼同寺並不罕見,女眾獨門獨院,並不違反教義。南昌市規劃局負責人稱,南海行宮的規劃手續合法,當下是否另外擇址,或具體如何建,還有待市政府和有關部門研究,但“建定了”。
  中央居住區“新鄰居”
  5月的一天,南昌市民郭明亮(化名)騎著電動車去新房佈置裝修,突然聽到密集的打樁聲。嘈雜聲來自小區東邊,撫生南路另一側,那裡有一塊空地。
  郭明亮的新房,位於南昌華潤橡樹灣小區。去年年底,業主先後收房,大部分還處在裝修階段。周邊樓盤林立,包括正榮御品、國貿天琴灣等眾多新開發的樓盤在內,統一被命名為朝陽新城。按照政府的規劃,朝陽新城是南昌市未來的中央居住區。
  郭明亮離開小區,來到那塊空地上。這塊地的地基比馬路高出一兩米,土層鬆軟,不宜直接蓋房。他看到,這裡豎著幾十米高的打樁機,七八個工人正在施工。在打樁機附近,已經打出數十個碗口大的樁眼。
  “這裡要建什麼?”郭明亮問。工人回答:要建廟。“我以為他開玩笑。但工人說,是真的,就是要建寺廟。”郭明亮向記者回憶。
  郭明亮感到迷惑。當初買房的時候,他在開發商的圖紙上看到,這塊空地上是一片公共綠地,而根據政府部門前些年的宣傳,沿著空地邊的桃花河,將打造一條公園景觀帶。因此,他買的是11層的戶型,從陽臺上,可以俯視這片景觀帶,“我是衝著這個才買的。”
  那天回家後,郭明亮很快查到南昌市規劃局的電話,直接撥了過去。工作人員查詢後答覆他,那個位置的確要建寺廟,名叫“南海行宮”,規劃面積約40畝。這個答案把他氣壞了,他跟工作人員吵了起來。
  跟郭明亮一樣,很多業主並非佛教信徒,並不同意寺廟建在家門口。他們總結了一堆意見:“打開窗戶,一眼看到的就是寺廟,不吉利。一旦建成,又是燒香,又是放爆竹的,對周邊影響很大。這裡既然要打造中央居住區,就是讓人休息的場所,怎麼能搞這些建築呢?”
  建廟的消息很快傳開,引發抗議。一些高層業主的陽臺上,掛出了抵制橫幅。有業主還組建了QQ群,商討抗議對策,成員已達800多人,基本上是反對者。
  三廟合一住持反對
  44歲的寬性法師和32歲的燦池法師,也加入了業主維權的QQ群。再加上68歲的慧仁法師,3人都成了南海行宮項目的反對者。
  南海行宮選址,位於西湖區桃花鎮,鎮上有三座寺廟,合稱“桃花三廟”。其中兩座是男眾寺廟。一座是十里廟村的十里古寺,住持是寬性,另一座是老洲村的西觀寺,住持是燦池。唯一的女眾寺是凈業寺,也在老洲村,住持是慧仁法師。根據南昌市的規劃,“桃花三廟“拆除後,將合併為一個,即南海行宮。
  在南昌的佛教史上,南海行宮是三大名剎之一,相傳建於晉朝,初名天成寺,清乾隆年間更名為南海行宮,後來又稱圓通寺。這座千年古剎毀於1952年。當時,南海行宮被占用,用作紙料廠。到現在,原址已變為賓館和居民樓,只留下南海行宮的公交站名。
  桃花三廟中,歷史最久的是十里古寺,可上溯到明代洪武年間。但相比1000多年曆史的南海行宮,這三座寺廟都很年輕。重建南海行宮看上去很美好,癥結在於,三個住持都希望保留寺廟的獨立性。
  西觀寺,是唯一未被拆除的寺廟,廟址距南海行宮選址僅數百米。“政府拆遷只要合理合法,我肯定配合,”作為第4代住持,燦池表示,不管怎麼重建,希望將來保留西觀寺的名稱,“我師父已經往生(去世)。廟沒了,我怎麼見我的師父。”
  凈業寺的原址,目前已夷為平地,鋪上一條快速路。慧仁是凈業寺第二代住持,2012年1月,創業法師道樹病逝,慧仁從道樹手中接管了寺廟,但2012年底,寺廟就被拆除,政府當時提出的方案是三廟合一。當時,替她簽拆遷協議的,是南昌市佛教協會的會長——佑民寺住持純一法師。慧仁拒簽的意見是:應當重建一座寺廟,建好了,她們再搬進去。但拆遷部門並不同意。
  十里古寺,原本是十里廟村的一座村廟。2008年,因為修路,十里古寺遇拆,拆到最後,只留下孤伶伶一座山門。擔任住持期間,寬性曾費力籌款,擴建殿堂和僧舍,眼睜睜看到心血毀於一旦,令他痛心。
  寬性說,當時執行拆遷的人威脅他:“同意也得同意,不同意也得同意。搬也得搬,不搬也得搬。”他才簽的字。他反對並寺,希望分開建,“哪怕是批一塊地,讓我自己建都行。”
  僧尼對門遭遇尷尬
  失去寺廟後,寬性和慧仁只是名義上的住持。
  十里古寺現在只有寬性一人,他有時獨守山門,有時去十里廟村王氏祠堂邊的臨時落腳點。當初拆遷,寬性拿到22萬元拆遷安置費。慧仁則分文未取,幾名女眾被安置在老洲村廢棄的小學校舍,每月從村委會領一筆生活費。
  凈業寺還面臨二次搬遷。“校舍本來就是危房,地也早被賣了。催了很多次,讓我們搬家。”慧仁記得,5月她被請到華潤橡樹灣小區,村幹部指著一排板房說是三個寺廟僧眾新的安置房。
  板房是彩鋼板結構,中間有1米多的走廊通道。通道兩邊,各有15個帶窗戶的房間,房門是對著開的。慧仁扭頭就走。
  “我們平時要點香,這樣的房子容易著火。”慧仁對記者說,男眾和女眾有時會在同一個寺廟打禪,但也要隔開很遠,尤其是宿舍,至少距離幾百米,安置點的房門對著開,這讓她覺得“不像話”。
  慧仁等3個住持均表示,不會搬到板房裡住。
  不但3個住持反對建南海行宮,業主們也反對,屢次到區政府和省政府上訪。6月6日,中央人民廣播電臺《新聞之聲》報道了“40畝綠地變寺廟,業主不乾僧人不願”事件。經過網絡傳播,僧尼對門的尷尬變為一則笑談。
  6月12日,南昌市佛教協會副秘書長丁叔民向京華時報記者介紹,選址空地不宜蓋房,打樁是為了蓋臨時建築,以安置僧眾、放置佛像,板房則是給三寺僧眾臨時過渡的。“這是鎮里安排的,太倉促了。”他也覺得,安排僧尼對門欠妥。
  對此,桃花鎮政府的一名宣傳幹部則表示,鎮里只是負責執行上面的決定,他也不明白,為何造成這樣的尷尬。
  “上檔次的建築群”
  南昌市規劃局文件顯示,南海行宮的選址意見書,是今年初制定的。“規劃方案出來後,肯定要公示征求市民意見,但目前還停留在規劃選址階段,”市規劃局一負責人介紹,南海行宮的相關規劃手續合法,用地性質原本是公共綠地,後改為文化用地,可兼做宗教用地。
  針對各方質疑,市規劃局負責人表示,南海行宮是否另擇他址,以及具體如何建,還有待市政府和有關部門研究,但肯定是“建定了”。
  據業主查詢,早在2012年,南昌市規劃局還制定了一個圓通寺項目的選址意見書,定在“真君路以東,雲卿路以北”。對此,西湖區民族宗教局局長王松國並不諱言,圓通寺和南海行宮項目是一回事。之所以換地址,丁叔民解釋,根據南昌佛教界的意見,原來選址地勢低窪,不宜建廟,除了目前的新址,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。
  西湖區政府新聞網信息顯示,“南海行宮”項目,將被打造成該區宗教文化場所的標誌性建築,“白天是景點、晚上是亮點,成為信教群眾心目中的制高點。”
  丁叔民說,三廟合一後,保留任何一個寺名都不合適,不如南海行宮千年古剎有文化底蘊。“南海行宮建成後,將是一個上檔次的建築群。女僧也是獨門獨院,這種情況外地也有,並不違反宗教規定。”
  據瞭解,南海行宮籌建小組有5名成員,組長是兼任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、江西省佛教協會會長、南昌佛教協會會長、佑民寺住持於一身的純一,其他4位成員,分別是寬性、慧仁、燦池,以及佑民寺的一名監院。但寬性、燦池和慧仁均表示,在重建這件事情上,他們的意見不起作用。
  丁叔民介紹,拆完西觀寺後,三座寺廟將有約700萬的款項用於還建,而全部建成南海行宮需上億元資金,只有純一法師才有威望募齊建寺的款項。寺廟建成後,也將由純一擔任住持。
  燦池告訴記者,他曾在一次會議上提出,可以效仿普陀山、九華山,全山可以有一個方丈,但底下有很多寺廟,各自保持獨立,各有各的名稱。但他提出的方案,沒有被民宗部門採納。
  就三廟合一問題,記者通過電話和短信聯繫純一,對方並沒有接受採訪。
  作為三座寺廟中僅存的一家,燦池試圖堅守到底,他甚至提前聘請了律師,以備將來遭遇拆遷打官司。“每座廟都有自己的傳承。不能因為要恢復一座寺廟的傳承,就毀掉三座寺廟的傳承。”他說。
  京華時報記者李顯峰發自南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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